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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噻,蚩尤的老家是这样?”风伯说:“难怪他有时候气质像个诗人。”
越来越浓密的树荫遮去了绝大部分的阳光,寒气越来越重了,他们走在一个树林般的九黎城里,看不见一个人。
最后狂魔在一栋巨大的屋子前站住了,那栋屋子的一半已经坍塌了,另一半斜靠在一株高大的蕨类植物上,像是个臃肿疲惫的老人,门则像是漆黑的大嘴,几十年来一直这么大张着等待猎物自投罗网。狂魔按住额头,似乎在冥思苦想什么,但他又摇摇头,大概没有得到任何答案。
“这是九黎?九黎怎么会是……”魑魅环顾四周,“一座死城。”
“我听说过啊,黄帝战胜了南方的炎部,把一切都摧毁了,可是过了几年,它奇迹般地又复苏成城市了。”魍魉说:“松鼠们告诉我的,它们说,不要在夜里接近那座城市啊,夜里那里只有白骨和倒塌的房子啊,阳光是那座城市的钟啊,钟声敲响的时候一个样啊,钟声平息的时候是另外一个样啊。”
大屋前的一人高的架子上吊着一口锈迹斑斑的铜钟,在徐徐的风里幽幽地晃着,却不发出声音。它的木头钟舌落在地里,长成了一蓬蓝色的花草。
“不要再学松鼠说话了,这只能越发显出你的幼稚。”魑魅拎着魍魉的领子,把他放在自己的肩上。
狂魔慢慢地走向那张漆黑的大嘴,拂开垂下来像是门帘的绿萝,走了进去。阴暗而寂静的大屋里仍然有着人住的气息,桌子上放着一盏小小的铜灯,灯碗里的油已经干了,墙壁上挂着木弓木箭,似乎在不算太久之前还被人用过,没有像其他木头那样开出花儿来,一只木马在角落里无声地摇着,苔藓已经覆盖了木板铺的地面,一行脚印清晰可辨。
“有人!”风伯说。
他们沿着那行脚印向前,走进一间小些的屋子。在一张床上,他们找到了一具魁梧的骨骸,外面穿的白色布袍子已经朽烂,每一根骨头都是火焰般的红色,蜘蛛正在肋骨之间结网。骨骸的手里握着一柄磨盘般巨大的战斧,半插入地下。床对着一扇巨大的窗,阳光照在火红色的骨骸上,出奇地温暖和安详。
“是炎帝。”魑魅说:“他已经死了,不算太久,也许几年吧?”
“是前辈英雄啊?”风伯说:“应该拜拜的。”
雨师拜了拜,神态虔诚。
“我猜你许愿是干翻黄帝。”风伯说:“我也拜拜。”
“小妖精你许愿干什么?”风伯发现魍魉也在拜。
“许愿这件事结束了魑魅嫁给我,每天都不离开我,听我讲松鼠的故事。”魍魉说。
“那你拜错人了。”魑魅说。
狂魔走上前去,伸出金属的手,轻轻抚摸裂开的斧刃。他抓住了斧柄,用力拔起。第一次他没有得手,炎帝的骨骸死死地抓着那柄斧。狂魔再次用力,他力可拔山的胳膊没能敌过那几根干枯的手骨。他们僵持着。
“老爷子显灵了!”风伯说。
狂魔漆黑的眼孔和骨骸硕大的眼眶相对,狂魔把骨骸拉得上半身离开了床。
“这爷孙两个现在是不太方便用眼神交流。”风伯说。
他忽然愣了一下,看见骨骸的眼眶里有一抹光流过,他觉得自己看见了一个老人的眼神。混杂着悲伤、淡然、欣慰、苍凉等等等等的表情,是一个人活了一生几十年积累下来的一切,居然就在那一抹光里一闪而过。
骨骸的手慢慢松开了,无力地躺回床上,狂魔提着战斧转身走了出去,骨骸巨大的眼眶里,飞出了一只有着蓝色磷光翅膀的蛱蝶,在阳光里轻轻地舞蹈。
众人走出了大屋,走到铜钟边的时候,背后传来了轰然巨响。那屋子崩碎了,掩埋了以前的一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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